老子云:”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”这八个字道破了中华文化中”舍得”智慧的精髓。人生如同一场修行,不在于不断获取,而在于逐渐放下;不在于日益积累,而在于日损执念。从《易经》的”一阴一阳之谓道”到《道德经》的”大道至简”,从孔子的”四十而不惑”到庄子的”逍遥游”,中华文明五千年积淀的人生智慧,无不指向”舍得”二字。本文将围绕人生五个重要阶段——三十而立、四十不惑、五十知天命、六十耳顺、七十从心所欲,深入探讨中华文化中的舍得智慧,帮助读者在人生的不同阶段,都能找到最适合的放下与坚守。
三十而立:舍浮华得深耕
《论语》有言:”三十而立。”此”立”非指成家立业之表象,而是立于大道不惑,立于志向不摇的精神境界。三十岁如同站在人生十字路口,面前展开无数条道路,每条都闪烁着诱人的光芒。此时最大的舍得,是舍去”万般可能”的幻想,得到”一条到底”的笃定。
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写道:”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。”三十岁的深潜与专注,不是为了眼前的得失,而是为了积累托起未来大舟的深厚底蕴。北宋大儒张载三十岁立志”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”,从此专心治学,终成关学宗师;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三十岁后放弃科举仕途,专心医药研究,历时二十七载完成《本草纲目》。这些成就不在于他们天赋异禀,而在于他们敢于在三十岁时做出取舍,将精力集中于一处。
《易经》有云:”君子以立不易方。”三十岁的智慧,是确立方向后的坚定不移。曾国藩三十岁后立志”做圣人”,每日静坐、读书、写日记,十年如一日打磨自己。他在家书中写道:”凡人做一事,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,首尾不懈,不可见异思迁。”这种专注不是固执,而是深知”欲多则心散,心散则志衰,志衰则思不达”的道理。
宋代大儒朱熹提出”格物致知”的治学方法,强调深入钻研的重要性。他在《四书章句集注》中写道:”读书须是仔细,逐句逐字,要见着落。”三十岁的深耕,正是这种”仔细”精神的体现。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,我们更需要这种舍去浮光掠影、得到真知灼见的勇气与定力。如同玉石需要琢磨才能显其光彩,人生也需要专注才能见其深度。
四十不惑:舍虚荣得自在
孔子曰:”四十而不惑。”然而今人至四十,惑尤甚。惑于名利场之浮沉,惑于同龄人之高低,惑于家庭事业两难全。外表的光鲜掩不住内心的兵荒马乱,这”惑”,实则源于半生为他人目光而活。《庄子·秋水》有言:”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,拘于虚也;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,笃于时也。”人到四十,若仍困于虚荣幻象,便如井蛙夏虫,错失了生命真正的浩瀚与自在。
东晋诗人陶渊明在四十不惑之年,毅然辞去彭泽县令,舍去五斗米的俸禄与世俗的虚名,写下”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千古名句。他舍去的是官场的浮华,得到的是心灵的真正自由。宋代文学家苏轼在《定风波》中写道:”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”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,正是四十岁应有的精神境界。
《道德经》言:”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”四十岁的”不惑”,不是对世界无所不知,而是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。唐代诗人李白在《将进酒》中豪迈宣称:”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”这种自信不是建立在外在成就上,而是源于对自我价值的深刻认同。四十岁的智慧,是终于明白:活着不是为了赢得他人的掌声,而是为了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。
明代思想家李贽提出”童心说”,主张回归本真状态。他在《焚书》中写道:”夫童心者,绝假纯真,最初一念之本心也。”四十岁的舍得,正是要舍去社会强加的各种面具,找回那颗最初的”童心”。不再为”成功人士”、”完美家长”的标签所累,坦然接受生命的瑕疵与局限,这种自我接纳才是真正的成熟。
五十知天命:舍控制得从容
《论语》曰:”五十而知天命。”何为知天命?非是听天由命,而是明了何为可为,何为不可为。人生行至半百,最大的执念莫过于”控制”二字——控制子女的人生轨迹,控制事业的完美收官,控制身体不染岁月风霜。然而越是紧握,越是徒劳。《道德经》早已点破:”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”
战国时期,庄子在《养生主》中讲述”庖丁解牛”的故事,庖丁解牛数千头而刀刃如新,因其”依乎天理”、”因其固然”。五十岁的智慧,正是这种顺应自然、不强求的控制。北宋文学家欧阳修五十岁后自号”六一居士”,谓:”吾《集古录》一千卷,藏书一万卷,琴一张,棋一局,酒一壶,老翁一个。”这种知足常乐的心态,是对”控制欲”的最好超越。
明代大儒王阳明在历经半生浮沉后悟得:”心无所累,意无所牵。”五十岁的从容,是从”无所不控”的焦虑,走向”随心不逾矩”的自在。他在《传习录》中写道:”心外无物,心外无事。”这种心境不是消极放弃,而是更高层次的主宰——主宰自己的心态,而非外界的变化。
《黄帝内经》道:”上古之人,其知道者,法于阴阳。”五十岁的养生智慧,是接纳身体的变化,遵循生命的规律。汉代医学家华佗创编”五禽戏”,强调”流水不腐,户枢不蠹”的运动养生观。五十岁的舍得,是舍去对青春永驻的执念,得到与岁月和谐共处的智慧。如同中国园林讲究”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,五十岁的人生也应追求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。
六十耳顺:舍角色得真我
《论语》云:”六十而耳顺。”郑玄注:”耳顺,闻其言而知其微旨也。”行至六十,人生大势已定,天命轮廓渐清。此时最大的功课,不再是获取,而是解脱;不再是扮演,而是回归。半生奔波,我们身上叠压着太多角色:父母的儿女、子女的父母、领导的下属、下属的领导……而今,是时候一层层卸下这些厚重的戏服,露出那个最本真的”我”。
庄子谓:”鹪鹩巢林,不过一枝;偃鼠饮河,不过满腹。”六十岁的智慧,是终于明白所需甚少,所求至简。南宋诗人陆游年逾花甲后免官归里,舍去了朝堂谏官的角色,却在山阴故里寻得”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”的真知与”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”的真趣。他不再是陆大人,而是回到了诗人陆放翁,回到了那个热爱生活的真我。
《周易·系辞》有云:”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”六十岁的”耳顺”,是对生命各种声音的包容与理解。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自号”香山居士”,写道:”世间富贵应无分,身后文章合有名。莫怪气粗言语大,新排十五卷诗成。”这种豁达,是对名利角色的彻底放下,对文学本真的全然回归。
明代戏曲家汤显祖在《牡丹亭》题词中写道:”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六十岁的返璞归真,是情感的自然流露,不再受社会角色的束缚。《颜氏家训》劝诫:”父母威严而有慈,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。”六十岁的父母,应当学会从家庭的”指挥者”转变为”守望者”,将舞台让予后辈,自己安然入座观众席,欣赏生命的又一次绽放。
七十从心:舍畏惧得圆满
孔子曰:”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人生七十,已至从心所欲之年,却常困于对生命终局的忧惧。然而中国圣贤早已参透:真正的圆满,非生命的无限延长,而是对生死之道的坦然接纳。《道德经》有言:”出生入死。”生与死本就是一体两面,如同阴阳相生相克。
庄子谓:”善吾生者,乃所以善吾死也。”七十载春秋,见证过花开叶落,经历过月缺月圆,当知生死一如四季更迭,皆是天地大化。战国时期,庄子妻死,他”鼓盆而歌”,不是无情,而是通晓”气聚则生,气散则死”的自然之道。七十岁的智慧,是这种对生死的超然领悟。
陆游年至古稀,作诗示儿:”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”他舍去了对个人生命的执着,将小我融入家国大业,获得了精神的永生。这种超越生死的家国情怀,正是中国士人最高境界的圆满。明代思想家王艮提出”百姓日用即道”,七十岁的生活智慧,是将平凡日子过出神圣意义。
《易经》云:”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。”七十岁的圆满,是对生命本质的彻底了悟。汉代哲学家扬雄在《法言》中写道:”圣人之于天下,耻一物之不知。”七十岁的求知不是为了功利,而是为了心灵的满足。舍去对生命终点的恐惧,获得对生命全程的悦纳;舍去对外在成就的执着,得到内在精神的丰盈。此心光明,万物一体,当下即是圆满。
结语:舍得之间的中华智慧
老子曰:”大道至简。”中华文化中的舍得智慧,归根结底是一种化繁为简的生命艺术。从三十岁的专注、四十岁的自在、五十岁的从容、六十岁的返璞到七十岁的圆满,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其特定的放下与收获。这种智慧不是消极的放弃,而是积极的选择;不是被动的退缩,而是主动的超越。
明代文学家洪应明在《菜根谭》中写道:”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望天上云卷云舒。”这种超然物外的境界,正是舍得智慧的最高体现。在这个物欲横流、节奏快速的时代,我们更需要从中华传统文化中汲取这种舍得智慧,在人生的不同阶段,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艺术。
宋代大儒朱熹诗云:”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舍得智慧就是这源头活水,它能洗涤我们心灵的尘埃,带来生命的清澈与明朗。愿我们都能在中华文化的深厚积淀中,领悟舍得之间的微妙平衡,活出既有深度又有广度的人生。这或许就是对传统文化最好的传承,也是对现代生活最好的回应。平相居士易学网/文